乾隆的水餃到溥儀的苦瓜

乾隆的水餃到溥儀的苦瓜 戴忠仁

這些年我發現自己挺守舊的,無論五星級飯店的廣告如何大力吹捧,我年夜飯一定都在家裡吃,媽媽幾年前過去了,小孩又都在國外,即使我隻身一人,我還是堅持在家吃年夜飯,而今年我因主持電視節目而發現我和乾隆皇帝一樣,都是在過年時的半夜吃水餃.不過,我吃的水餃比皇帝豐富,因為清朝皇帝只能吃素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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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人入關前生活在東北和大漠一帶,食品主要以肉類和奶類為主,麵粉之類的食物顯得很珍貴.每到過年前,滿族人就會包好許多餃子貯存在大缸裡冷凍,從除夕夜開始吃餃子,連續十幾天不間斷,表示年年有餘的意思.清代宮廷過年皇帝及後宮一定要吃餃子,以示不忘本. 不過,清朝皇帝從除夕子時起便要進行一連串的祭拜儀式,所以等吃到餃子時已經是正月初一淩晨三點.

皇帝吃餃子的地方是一定是在乾清宮左側昭仁殿的東小屋,御膳房的廚師們對煮餃子的時間,掌握得十分準確,他們靠的不是勞力士而是鞭炮聲.原來清宮過年有一個習俗,從臘月底至正月間,皇帝在宮裏每過一個門檻,隨侍的太監就要放一掛鞭炮.御廚們聽著鞭炮聲遠近掌握下餃子的時間,等皇帝到昭仁殿的東小屋坐穩後,餃子正好熱騰騰出鍋.乾隆皇帝吃的餃子和敬佛用的餃子要同一鍋煮出來,佛祖不沾葷,所以乾隆皇帝只能吃素餃子。

我過年和乾隆一樣不打麻將,我喜歡看HBO,乾隆則喜歡看溜冰.今日北京北海漪漾堂,就是乾隆皇帝和後來的慈禧太后觀賞滑冰表演的地方.按清代規定,每年冬至後,皇帝就到瀛台等地方看滑冰,而這種冰嬉甚至被乾隆皇帝認為是重要的”國俗”,就其原因是源至於軍事上的功能考量.

冰嬉類似冰上閱兵,規模最盛大時有1600名冰上高手同時表演,極其熱鬧壯觀,北京故宮博物院現藏的《冰嬉圖》翔實記錄了當年的盛況.過去清人統稱冰嬉為“跑冰”,每年12月當河冰結得很厚實時,表演的士兵分為兩翼,每翼頭目12名穿紅黃馬褂,其餘的人穿紅黃齊肩褂,射球兵丁160名幼童40名,也都穿馬褂,背插小旗,按八旗各色,依次上陣表演滑冰,有金雞獨立、蜻蜒點水、紫燕穿波、鳳凰展翅、哪吒探海、雙燕飛、朝天蹬等項目.有的士兵則進行冰上射箭, 每個人在快速滑冰行進間對目標拉弓射三箭, 三箭都命中目標為上等,三箭二中者為乙等,三箭一中者為三等,皇帝還會分別賞賜銀兩.這在當年是為了讓軍隊能在天寒地凍環境保持高度移動力和戰鬥力,後來表演娛樂性質就濃厚了.有一次我從鳳凰衛視看到一則類似過去台灣軍方春節加強戒備的報導,介紹了中國大陸瀋陽軍區的軍隊在進行冰上滑行射擊,基本的運作型態和清朝的操演差不多.

乾隆年間製作的冰嬉圖是難得一見的作品,這幅畫因為不易保存,所以不但公開展出的次數少,而且展出時間也短.連我都是因為主持”國寶檔案”電視節目時才得以目睹此畫.冰嬉圖是由清朝宮廷畫家金昆、程志道、福隆安等合力完成.其中金昆曾在乾隆十一年奉命繪畫”大閱圖”時,將八旗的位置畫錯了,結果乾隆一怒下令將金昆和他的上司都停止發放俸祿,最後在有人說情之下, 金昆才保住飯碗,不過,還是被扣薪一半, 有人評論,和明朝的宮廷畫家比較,金昆沒丟掉腦袋已經是祖上有德了.由此例可以想見冰嬉圖是一幅嚴謹而珍貴的史料. 冰嬉圖上可看到過年期間的乾隆坐在特製的冰床(大型的雪車)上,由太監牽引拖拉近距離的欣賞冰上活動,據說冰床內的龍椅寶座有煤炭取暖,有如坐在炕席一般舒服.

同樣是皇帝,過年的景況可就天差地遠了. 1962年的農曆春節,毛澤東宴請末代皇帝溥儀吃飯,還找來章士釗、程潛、仇鰲和王孝范四位名流作陪.他們喝著葡萄酒,毛澤東夾青椒炒苦瓜請溥儀吃,辣得溥儀一臉汗珠,口裡還直說味道“不錯，不錯”. 溥儀後來丟三落四的下筆寫道：“我們（與）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一同吃飯、照相,這是我永遠不能忘記的最光榮和幸福的日子,給我給（以）極大的鼓舞力量。”你覺得那餐年夜飯,溥儀是吃多了辣椒還是苦瓜?

原文刊載於2012年一月號 Art Collect and 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