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專程去了趟故宮參觀為建國一百年所辦的特展,當我在展廳欣賞宋朝定窯嬰兒紋瓷枕時,突然聽到一位小學生大聲問”為什麼你的硯台沒有鳥?”轉頭一看是一對父子,老爸低頭了看展示品很酷的說”這是以前皇帝用的硯台,所以鳥比較多.”我的想法和這小孩的問題一樣”為什麼?”這父子太逗的對話引起我的好奇,湊過去瞧瞧啥是皇帝的鳥, 展示牌上寫著清乾隆松花石蟠螭硯,我一看就覺得剛才那老爸錯過了一次機會教育.
硯台是橢圓形,硯面石色棕黃,硯身與底座相連為一,硯池中凸雕一棕黃色蟠螭紋,底座周壁雕臥蠶紋一周,足飾以如意雲頭紋一圈,硯背滿雕三龍戲珠,并以流雲相襯,中上方鐫篆文：「乾隆清玩」四字圓印,下方鐫篆文：「奉三無私」四字方印,
以上大約是故宮對這件硯台在文字上的描寫,不過,這方曾列入西清硯譜的名硯,還有一個松花石刻的蓋子, 蓋面刻：「蘆汀蓉渚」，還刻著九隻鷺鶿，有的在飛翔，有的佇立，這些鳥就是那小孩問的重點.
九隻鳥在同一池塘是有九世(代)同堂的寓意.九代的家人能和睦共處是真實的佳話不是神話.甚至還有一位皇帝為之涕淚不已.
歷史記載唐高宗有一次和皇后武則天去泰山封禪,路經壽張縣時,經垂詢地方官後
聽說張公藝一家竟可以九世同居,因此特別前往造訪,一國之君去拜訪一介布衣,這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都是樁大事.唐高宗問張公藝為何能九世同居,當時已經八十八歲的張公藝答道：“老夫自幼接受家訓,慈愛寬仁,無殊能,僅誠意待人,一‘忍’字而已.”並且拿出紙筆,書寫了一百個“忍”字呈給皇上. 唐高宗聽了感動到涕淚縱橫,並且賜給他縑帛以示表彰,同時當即封張公藝為醉鄉侯,封張公藝的長子張希達為司儀大夫,還敕修百忍義門.唐高宗御筆親書“百忍義門”四個大字.張公藝活到九十九歲去世,後人稱他為“張百忍”,並修建“百忍堂”,以示紀念.
一家族人九百口,而且是九世同堂不起紛爭,簡直不可思議.也因此有些佳話流傳衍生出傳說.其中之一便是,張家的狗兒也見賢思齊,一百隻狗一起進食,如果有一隻沒到其它的狗都乖乖等候,全部到齊後才一起開動.
台北故宮所藏的那方松花石蟠螭硯台,我個人認為最雅緻也是工藝水準最高的部分是在硯蓋,可惜歷年來都沒有被特別重視,這九隻鷺鷥的圖案和寓意也被大家忽略了.
還有另一件名品和九世同堂有關,香港佳士得(CHRISTIE’S)在2006年11月28日的秋季拍賣會上,推出「瑰玉清雕 - Alan and Simone Hartman 重要玉器珍藏 」有一百多件精品,那是由美國著名藏家及亞洲藝術古董商Alan Hartman 與夫人 Simone Hartman經半個世紀精心搜集而成,涵蓋新石器時代以至宋、明及清代的玉器,其中只有一件白玉牌,刻的就是九世同堂的圖案,玉牌正面以陰刻淺浮雕琢蘆葦、白鷺.湖面微風輕拂,蘆草蕩漾,七隻白鷺憩息湖面,有的站立有的浮水有的仰首.兩隻飛翔空中,俯首向水中七隻白鷺張望.九鷺象徵九世同堂,寓意吉祥.背面陰刻隸書詩文“雪衣雪髪青玉嘴，群捕魚兒溪影中。鷺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晚風”.白玉牌以九世同堂為雕刻題材者,目前在已知資料中,只有此例,而且和故宮的硯台蓋風格接近,.瑰玉清雕拍賣專場在當時是歷年來拍賣會中玉器素質最整齊的一次,從那次拍賣開始,文物市場的玉器價格就飄向雲端了.
在瓷器或在其他古代工藝品如家具上偶會見著九世同堂的題材,顯見張公藝家族的事蹟在中國社會備受尊崇.其實早在張公藝之前,張家不但就是大家族,而且屢受當權者禮遇.從北齊到隋朝到唐太宗和唐高宗,都有皇帝親自或派員前往表彰致意.甚至到清末即民國初,都還被列為教科書的內容.
台北故宮那很多鳥的松花石蟠螭硯台是乾隆早期的作品,採九世同堂的題材,應該也是乾隆帝重視家庭倫理的象徵,我突然想起,歷史紀錄乾隆一直到十二歲那年才見到他的爺爺康熙大帝,我查了一下,康熙一共有九十七位孫子!宮廷鬥爭不斷,都是這些皇帝老爺管不住鳥惹的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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