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活就找茶

文/戴忠仁

有回朋友去Wedgewood喝下午茶後，不停的告訴我那種貴婦的Fu有多好，我聽煩了，就講了一段唐朝喝茶的排場給她聽，我說唐朝喝茶的茶具，非金即銀，朋友目瞪口呆，認為是我掰的。尤其她聽我說唐人喝茶要加鹽，看她眼神就知她把我的話當政論節目的言論了。去年底(2010年)朋友改口了”真的耶！”她說。

這都要感謝前法務部長廖正豪在，廖前部長多年穿梭下，他主持的向陽基金會在歷史博物館舉行了盛世皇朝祕寶展，展品來自法門寺和幾個大陸博物館，我認為這是過去十年來，大陸文物到台灣展出中最精彩的一次，其中展出茶具之耀眼，參觀者莫不開眼界！

先說一件盛世皇朝祕寶展中的鎏金鏤空飛鴻球路紋籠子吧，籠身體鏤空，蓋和籠體分別有15只、24只鴻雁，除蓋頂內圈幾隻外，其餘均兩兩相對，生動無比，讓人嘆為觀止的還有籠體與平底成90度折角，卻沒有鉚焊痕跡，籠體12對向外凸起的鴻雁，也是一次模沖成型，現代工藝都很難為之。這件籠子是拿來裝茶餅的，夠奢華吧。這也只是法門寺窖藏茶具中的一項。

法門寺的窖藏茶具是中國考古史上最完整的古代宮廷茶具，同時也讓我們知道古代皇帝也有乳名。 鎏金鴻雁流雲銀茶碾子看起來像中藥鋪碾藥的工具，是用於碾碎茶餅，這個超豪華的碾子由碾槽、轄板和槽座組成。槽身兩端有如意雲頭裝飾，兩側邊各有一隻飛雁及流雲紋。槽座壁上不但有鏤空壺門，而且門之間還有講究的天馬流雲紋。茶碾子上有純銀製作的鍋軸，包括鍋軸在內總共有三個地方鏨有「五哥」兩字。這五哥指的是唐僖宗，據說是他幼時的昵稱，目前為止我還找不著當年為何用皇帝暱稱留名的依據，這大概也是中國宮廷御製品的特例。鍋軸邊沿鏨：“鍋軸重一十三兩。拾柒字號”這碾槽底座裡面鏨有兩行文字：“咸通十年文思院造銀金花茶碾子一枚，並蓋，共重二十九兩。 匠臣邵元審，作官臣李師存。判官高品臣吳弘愨，使臣能順。”文思院是唐朝製作金銀器的機構，在法門寺出的120件金銀器中共有八件留有文思院的字樣。

我在歷史博物館參觀時，曾看到日本觀光客好奇又興奮的討論，法門寺的茶具證明了日本茶道來自於中國。說唐人喝茶不如說”喫茶” ，過程是把茶餅從茶籠中取出，先經烘烤再用茶碾子研碎，然後用茶羅子篩濾過，將茶末收入抽屜中，水燒開後，先取出茶末至於茶盆，加水調成糊狀，再加進鹽、薑、蔥、椒等調料，再沖水然後用茶碗分盛，茶碗下墊茶托，端給客人說”請吃茶”。而唐朝皇室喫茶時的調味盤也極盡豪華之能事。

盛世皇朝祕寶展品中的三足銀鹽台讓我駐足甚久，整體蓮蓬蓮葉造型展現精湛工藝。文獻記載這鹽台除可盛鹽，也可裝胡椒，這讓我想到唐朝盧仝《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中所論述的七碗茶：“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章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腑 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我是無法想像成仙的樂趣，喝了七碗摻了鹽、薑、蔥、椒的茶糊，我一定是撐著肚子昏昏欲眠，哪還能提筆寫詩。

我所見過最可愛的茶具莫過於法門寺的鎏金龜銀茶盒，這長二十八公分的龜型盒子，是用來裝茶末的。而這個長壽動物的造型似乎也透露古代皇帝總喜歡追求長生不老。唐宣宗時曾問一和尚為何能活到一百二十多歲，這僧侶回答說”就是喜歡喝茶而已。”怪的是，唐朝皇帝大多短命， 壽命最長的（不包括武則天）是唐玄宗，享年78歲。壽命最短的是唐武宗，33歲，唐朝皇帝平均壽命只有43.5歲。

廚房水開了，我要去泡茶，我喝的是台灣魚池紅茶，相信我沒喝過此茶，活得再久也是可惜。